演武场上,血腥味尚未散去。
“死……死了?”
一个干瘦的汉子看着那太阳穴被碎石贯穿、死不瞑目的刘猛尸体,喉头滚动,声音干涩,“真他娘的...倒霉催的!”
“走了狗屎运罢了!”
旁边立刻有人接口,语气复杂,夹杂着鄙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那小子就随便那么戳了一下,人自己撞石头上去了...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就是!刘猛那身板,换我上去,他那一拳我就得趴下!这小子运气忒好!”
死寂终于是被打破。
现场恢复了热闹。
议论声嗡嗡响起,像一群被惊扰的苍蝇。
绝大部分人的目光掠过陈藏锋,最终都落在那滩血泊上。
惊愕、惋惜、幸灾乐祸...唯独没有对陈藏锋实力的审视。
在他们眼中,这个身形略显单薄,气息不过开脉中期的少年,不过是被幸运女神临时眷顾了一次。
侥幸踩着一具开脉圆满武者的尸体,踏入了下一轮的门槛。
北面高台上,赵铁鹰鹰隼般的目光牢牢锁定陈藏锋的背影上,仿佛要将那身粗布衣衫穿透。
一丝兴奋在他胸中翻涌,如同发现了深埋地底的绝世矿脉。
“司主?”
身后一名铜灯使见他神色有异,低声询问。
赵铁鹰收回目光,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
看着下方嘈杂的人群以及一些不知所措的衙役,他开口道:
“肃静!”
“先前本座说了,刀剑无眼,生死有命!”
“我靖夜司巡夜缉凶,斩妖除魔,本就是九死一生之路!”
“比试继续!”
话音落下,那群衙役回过神来,上场将刘猛的尸体给拖了下去。
随后,最后一批人依次上台。
现场顿时再次安静下来。
众人不再去关注陈藏锋,几乎大部分目光,都看向了台上那名青衫儒生。
陈藏锋一脸平静,并未和众人一般关注台上比试。
这场比试不用想都知道结果如何。
除去柳玄章,留在最后一批的还有石勇林峰以及沈灵。
而他们的对手。都不过开脉后期。
此时,陈藏锋的目光,主要是集中在先前引起碎片震颤的那几个鬼母教暗子身上。
这几个暗子境界差不多都是开脉后期,隐藏在人群中默不作声。
无论是从外表上看,还是从气息上感应,他们和周围其他人完全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碎片发出异样,陈藏锋自己估计都发现不了这几个人会和邪教有关!
也难怪他们敢混进参加靖夜司考核的人群中。
此时,那几名邪教暗子显然也认为刚才陈藏锋赢下刘猛,只是巧合和运气。
因此和众人一样,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台上柳玄章等人身上,并未注意到人群中正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县级别的靖夜司,在整个大夏没有十万也有数万。”
“这群邪教不去侵蚀州郡级别的靖夜司,来一个小小的青阳县作甚?”
看着那几个邪教暗子,陈藏锋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的同时,内心也不禁升起些许疑惑。
要说为了碎片,可能性不大。
这几个邪教暗子不过开脉后期,而碎片乃是鬼母教圣物,如果真要追查,肯定不会只派这种级别的教徒。
怎么说也该是像先前在红尘阁遇见的那名为绮梦的女子一样,派出开脉境界之上的存在。
“先不打草惊蛇,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内心喃喃自语一句后,陈藏锋压下杀意,收回目光。
虽说这一世,他不想再去管什么狗屁天下苍生安危。
但邪教乃是前世害死他的罪魁祸首,遇到了断然不能放过。
演武场上,比试并未进行太久。
与林峰对战的,乃是一名亡命徒。
然而,林峰自小习武,对战经验极其丰富。
加上境界上的碾压,战斗战斗毫无悬念。
林峰甚至未曾动用兵刃,仅凭一双铁拳,裹挟着刚猛无俦的劲风,三招之内便将王虎轰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场外。
另一边,石勇与沈灵也是干脆利落的结束了战斗。
至于柳玄章,甚至都没动手。
他的对手早在他上台后,就苦笑着摇头认输。
对此,台下众人并未发出任何耻笑声。
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
不是谁都有陈藏锋那样的‘狗屎运’。
柳玄章的对手,不过是开脉后期。
别说距离凝元,一般的开脉圆满武者都能收拾他了。
认输,是最明智的选择。
待最后一场尘埃落定,演武场上仅剩三十五人。
每个人的眼神,都比初来时更加锐利。
初试分为五场,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场。
如今,他们只差一步,就能踏入靖夜司大门。
虽然还有为期三个月的巡夜任务。
但只要通过了最后一场测试,三个月的巡夜,他们自问还是能坚持下去的。
毕竟巡夜只在青阳县内。
而只要不出城,妖魔事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发生的。
高台上,赵铁鹰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下方三十五张年轻的脸庞。
“恭喜诸位,闯过四关。”
“能在近千人中最后留在这里,已证明你们筋骨强健,身手不凡。”
“但...”
说到最后,赵铁鹰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妖魔乱世,邪祟横行!”
“我靖夜司巡夜人,行走于无边黑暗,与魑魅魍魉搏杀,手中之兵刃,守护的是身后万家灯火的安宁,一盏夜幕下的孤灯,照亮是满城父母妻儿,是黎民百姓!”
再次顿了顿,赵铁鹰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若无坚韧心志,无畏胆魄,纵有通天武力,亦不过妖魔口中血食!”
“甚至会被那无孔不入的邪气侵蚀,化作新的妖魔,反噬人间!”
“恐惧,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身为巡夜人,靖夜司要的,不是无惧无畏的莽夫!”
“真正的巡夜人,都是能在恐惧加身,心魔噬魂之际,守住心神一线清明,斩破虚妄,直面黑暗!”
猛地抬手,赵铁鹰指向演武场中央那片看似寻常的空地。
几名铜灯使早已在四周关键位置埋下刻满符文的黑色阵石。
随着赵铁鹰的手势,阵石表面一道幽光忽然闪过。
下一秒,一股令人灵魂深处本能战栗的阴寒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
“第五关测试,为胆量!”
“此阵,名心魇迷魂!”
“入此阵者,心神将被引动,直面心中最深沉之恐惧!”
“幻境之中,所见所感,几近真实!”
“一旦心神失守,轻则精神受创,沦为痴傻废人,重则心脉断绝,当场毙命!”
“此关,不求尔等无惧,但求尔等在恐惧深渊中,抓住那一线生机,守住灵台一点光明!”
“时限...为一炷香!”
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赵铁鹰声音忽然平静下来。
“若心生退意者,可自行离场!”
“否则等下...就没机会了。”
话音落下,死寂笼罩全场。
心魇迷魂阵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每个人的脚踝,丝丝缕缕地向上攀爬,钻入骨髓,冻彻灵魂。
先前搏杀留下的热血和勇气,在这直指灵魂本源的大恐怖面前,似乎瞬间冷却了大半。
时间仿佛凝固,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终于,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汉子猛地低下头,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声音发颤:
“我……我退出!”
“我家里还有老娘,如果我死了,她...”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连锁反应,又有七八个人面无人色地退出了队列。
他们脚步虚浮的逃离了现场,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最终,场中只剩下二十七道身影。
陈藏锋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
看着演武场上那散发一道道幽光的心魇迷魂阵,他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前世,他加入靖夜司最后一项考核,也是心魇迷魂阵。
当时,他在进入大阵后,内心最大的恐惧乃是被妖魔吞噬。
毕竟刚穿越没多久,对妖魔了解还甚少。
历经上一世洗礼,陈藏锋有些好奇这一世,这心魇迷魂阵到底会给自己制造出什么幻觉来。
“没有人再退出了吧?”
“既然如此,那请诸位入阵吧。”
看着场下最后剩下的二十七人,赵铁鹰再次开口,声音古井无波。
对于那些仓皇离去的人,他也没有去追究。
就像他先前说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直面死亡的恐惧。
刚才离去的那七八个人,加入靖夜司,不过是为了博一博前程,可没想着真的送死。
毕竟。
先前四关测试,只要不是像刘猛那样倒霉透顶,几乎都不会闹出人命。
可这最后一关却不一样。
不管是心脉断绝当场毙命,还是精神受创沦为痴傻废人,都不是他们所能接受的。
听到赵铁鹰开口,场下众人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向心魇迷魂阵中走去。
大阵面积占据了整个演武场几乎一半,因此并未出现什么拥挤现象。
每个人在上场后,几乎都是心有灵犀的远离了身边之人。
毕竟幻境会侵蚀意识,谁也不想自己在进行测试的时候,身边有一个随时会失控的人在。
陈藏锋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来到大阵当中。
眼下,大阵显然还没彻底启动。
除了有些冷以及脚下青石板时而闪过一道幽光外,并没其他感觉。
很快,大部分人都在场中挑选了一个位置或站或坐,等待着大阵启动。
高台上,赵铁鹰在看到所有人都入阵后,对着那三名铜灯使轻轻点了点头。
收到指示,三人同时从身后拿出一盏铜灯。
灯盏幽幽,竟无风摇曳。
同时,三人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魂兮!魄兮!”
“旧痂裂,暗影生!”
“心渊开,魇梦临!”
“千般惧万缕嗔,非真非幻,”
“汝心狱入此门,直面尔魂!”
“沉沦破茧一念之间。”
“阵...起!”
伴随最后一句话落下,大阵中忽然生出无数幽雾,一股阴寒,也开始缠上所有人的身体。
大阵一处角落,陈藏锋眉头一挑。
在大阵蕴含的阴寒气息缠绕上身体的刹那,丹田深处那枚被反复锤炼、凝实如铁的元炁核心猛的一跳。
一股无形的锋锐气机本能的透体而出,将那试图侵入心神的阴寒气息瞬间绞碎。
然而,这阵力却诡异无比。
破碎的阴寒气息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跗骨之蛆,化作无数冰冷的丝线,无视了他强大的精神防御,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直接刺入了他意识深处最黑暗的角落!
嗡!!
下一秒,陈藏锋只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是被投入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
眼前的光影、耳边的风声、鼻端的血腥气,一切属于现实演武场的感知瞬间被剥离。
呼呼呼!!
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什么,陈藏锋内心忽然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等多想,白光闪过。
再次睁开眼,眼前一切竟发生了变化。
天空中,鹅毛般的雪片不断落下,狠狠抽打在脸上。
一身粗布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囚衣。
冰冷穿透囚衣,蔓延全身,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沉重的生铁镣铐锁着手腕脚踝,脚下是湿滑冰冷的木台。
仿佛踩在腐朽的棺材板上,轻轻挪动,都会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这是...
看到自身变化,陈藏锋瞳孔骤然一缩,心脏犹如被一柄重锤砸中。
风雪刮在脸上的刺痛,这镣铐勒进皮肉的冰冷,这脚下刑台木板的触感,真实得令人窒息!
比任何梦境都要清晰万倍!
风雪刑场!
前世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闪过。
陈藏锋猛地的抬起头,刑台下方,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无数道目光带着麻木、好奇、兴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聚焦在他身上。
这些目光是那样的熟悉且陌生,如同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入陈藏锋内心。
刽子手就站在身侧,身形魁梧如铁塔,赤裸着上身,虬结的肌肉在寒风中冒着丝丝白气。
他手中那柄厚背鬼头刀,刀身宽阔。
刃口在黯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刀背上九个狰狞的铜环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晃动,发出沉闷而催命的哗啦声。
一切....似乎都和记忆中的那一天分毫不差!
“时辰已到,验明正身,行刑!”
监斩官尖利而毫无感情的声音穿透风雪,如同催命的符咒,在陈藏锋耳边清晰的响起。
“跪下!”
刽子手沉闷如雷的低吼也紧跟着响起。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按在了他的后颈上!
因为身体被铁链束缚,修为尽数被废,巨大的力量压下,陈藏锋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木台上!
骨头撞击的剧痛如此真实!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弯曲,脖颈被强行压向那块沾满暗褐色污垢的斩首墩木!
刺鼻的血腥和腐朽气味钻入鼻腔,浓烈得让陈藏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因为视野被强行压低,他只能看到面前一小块暗红色的墩木,以及远处刑场边缘,一顶罩着厚重锦缎帘子的暖轿一角。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陈藏锋现在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鬼头刀被高高举起,刀锋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如同死神的狞笑。
九枚铜环疯狂撞击,发出刺耳欲聋的哗啦啦声!
冰冷的刀风已经触及后颈的皮肤,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般浓烈、真实、冰冷彻骨!
恐惧如同万年冰封的寒潮,从尾椎骨瞬间炸开,沿着脊椎疯狂上涌,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连灵魂似乎都要被冻僵。
这是身体面对绝对毁灭时最原始、最本能的反应。
前世被斩首瞬间那无边的黑暗、冰冷的虚无、意识彻底湮灭的大恐怖化作了无数只冰冷的手,从记忆的深渊里伸出,死死扼住了陈藏锋的喉咙。
就在意识即将被无边的恐惧和冰冷的死亡预兆彻底吞噬、陷入黑暗沉沦的前一刹那。
刑场边缘,那顶暖轿的锦帘,忽然被一只戴着温润白玉扳指的手,轻轻掀开了一角。
一张脸,从锦帘后露了出来。
这是一张陈藏锋永生都会忘记的脸。
儒雅,清癯,眼角带着几道岁月刻下的细纹。
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仿佛悲悯苍生般的温和笑意。
只不过,那双眼睛,那双在风雪中看过来的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漠然。
其中,清晰的倒映着刑台上引颈待戮的陈藏锋,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微不足道的蝼蚁。
秦...霄!
脸上表情骤然变得狰狞且恐怖。
轰!!
前世被背叛、被构陷、被当作弃子无情斩首的滔天恨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陈藏锋的胸腔内轰然爆发!
足以焚尽八荒的烈焰,瞬间冲垮了那冻结灵魂的恐惧寒潮。
看着暖轿内的秦宵,陈藏锋意识最深处忽然悸动了一下。
颠倒黑白的世道!
草菅人命的权谋!
虚伪的悲悯和冰冷的算计!
恨!
陈藏锋恨自己前世为何那般天真,为那狗屁的天下苍生流尽最后一滴血,最终却换来刽子手的屠刀!
这恨,是焚身的烈火,足以将他烧成灰烬。
同时,陈藏锋终于是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恐惧,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死亡!
他恐惧的,害怕的,从来都是自己永远也无法复仇!
这...才是他内心最大的恐惧和害怕!
“我...不...服!!!”
一道无声的咆哮,在陈藏锋的灵魂最深处猛然炸响!
那不是对抗恐惧的呐喊,而是对前世命运的宣战!
丹田深处,那枚凝练如实质、远小于寻常开脉圆满的元炁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压缩到极致的气血元炁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爆发出沛然莫御的力量洪流!
但这股力量并未外放摧毁幻境,而是被一股冷静到极致的意志强行约束、引导。
化作一股冻结万物的寒流,逆冲而上,直贯识海!
哪怕深陷幻境,陈藏锋也没忘记决不能暴露自身一切。
不得不说,心魇迷魂阵不愧是靖夜司用来历练巡夜人的专属大阵。
哪怕你明知道它是假的,但身体还是灵魂还是会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摧毁幻境和在幻境中保持清明,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自己作为一个新人,如果强行摧毁心魇迷魂阵,势必会引起更多势力的注意,说不定还会惊动靖夜司高层。
这是陈藏锋现在还不想看到的。
所以哪怕胸腔乃是骨髓都被一股滔天的恨意弥漫,他的潜意识,还是强行以绝对的冷静将元炁核心爆发的力量给压制在了体内。
历经前世遭遇,陈藏锋的意志早已经犹如万载寒冰。
冰冷!
无法形容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寒潮,以陈藏锋的意识为核心,轰然席卷整个风雪刑场的幻境!
刽子手高举的鬼头刀,刀锋上滴落的融雪凝滞在半空!
呼啸的寒风,卷起的雪片,定格在飘落的瞬间!
下方喧闹嘈杂的人群,脸上表情彻底凝固!
连刑场边缘暖轿锦帘掀开的那一角,秦霄嘴角那抹虚伪悲悯的笑意,眼中那漠然的寒光,都如同被瞬间冰封的湖面,僵硬地冻结在这一刻!
整个幻境世界并未崩溃,而是被一股源自陈藏锋灵魂深处滔天恨意与恐怖意志硬生生地给强行终止了!
如果此时有外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会震惊到无以复加。
难以想象,一个人的意志究竟要可怕到什么地步,才能将心魔都给硬生生冻结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幻境中的风雪、刑台、人群、秦霄...
目之所及的一切景象,都在陈藏锋那双冰冷锐利、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投入烈火的冰雪,开始出现朦胧扭曲。
他的心神,在滔天恨意与幻境冲击的狂澜中,死死守住了一线磐石般的清明!
这不是无惧。
而是以恨为薪,以怒为刀,于绝境中生生劈开的一条向死而生之路。
就在陈藏锋于前世刑场的幻境中,以恨火硬撼心魔之际。
演武场上,其余二十六人的心魇炼狱也正无声上演。
香未尽,劫未消。
一炷青烟,在演武场上空袅袅盘旋。
如同一条纤细的灰色小蛇,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升,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也丈量着幻境中二十七人坚守或沉沦的时间。
大阵外,赵铁鹰看着场中二十七人,目光在陈藏锋、柳玄章、石勇等人脸上闪过。
眼中,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期待之色。
西城混乱,却也正是如此,西城比南北东城更能磨砺一个人的内心和意志。
整个青阳县靖夜司除了厉千峰外,还有四个副司主。
而赵铁鹰所管辖的,恰恰就是西城。
靖夜司放弃对西城的巡夜,早已经让赵铁鹰不满许久。
在他看来,西城的人,也是青阳县子民!
从西城出来的巡夜人,也不比其他区域的差!